33.天空之海
在阶梯的尽头推开新的大门，艾兰与黑骑士都吃了一惊。
眼下所在的地方一片蔚蓝色的深海，光穿过蓝色荡漾的水波扫除了身边黝黑的黑暗，时不时有点点微光从远处摇曳的草影中闪烁开来，宛如置身于倒映着群星的海岸。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站立不动的他们虽然被海水包围、但却无法感觉到一丝液体流动的气息、更别说置身于水下那冰凉的触感了。
但是……
艾兰伸出双手，一切都迅速变化，就像被突如而来的柔软世界包裹住一样……无形的海水滚滚而来，艾兰借助浮力缓缓地上升，不需要呼吸氧气、也不需要直视前方……展开双臂的艾兰任由自己被无形的海洋带入那充满光亮的上方。
“小子，等等我！”
黑骑士也连忙展开手臂学着艾兰的动作向海上浮去。
“哇啊，这这这……”
突然被柔软触感包裹的萨罗不由得大叫了起来：“这玩意儿真不会淹死我吧……真不会吧？！”
艾兰低下头，看着下方的黑骑士一副死猫般瘫倒在水中拼命摆动前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
“停停！你不要再继续说话了。”黑骑士一脸没好气地骂道：“反正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我用脚指头都能预料到你又要嘲讽我了，反正这海水又淹不死人对吧！”
萨罗说完，干脆摊开双臂不动了，像一只放弃挣扎的死猫任由海水的浮力不断将自己推上水面。
突然之间……黑骑士惊讶地看见上方的艾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憋红着脸，双手开始在水中剧烈地摆动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
“溺水？！”黑骑士害怕地想道。
“糟……糟了，大叔……这里一点氧气都……”艾兰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口中不停地向外吐出一连串水珠。
“哇啊啊！！你这小子竟然也不会游泳，我死定了！！”黑骑士萨罗害怕地大叫起来，两只手臂也开始不停地折腾。
“救……救命啊，这破玩意儿给怎么下沉啊，让我回去！！”
黑骑士看着脚下那道散发着微光的大门，绝望地喊道。
“不……已经不行了……”艾兰突然露出了绝望的目光，“萨罗……能和你认识我很开心，可惜我们注定要被这黑暗的世界吞噬，战斗过、也努力过，有了渺小的希望却怎么也无法够到……”
白发少年此时正仰着头，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透过水面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抓到。
“谢谢你……帮助了我那么多。
如果还有来世，我想和你……再次成为同伴。”
“不……你这小子。”
黑骑士愣了一下，总是一副凶巴巴模样的脸上也在此刻涌下了一滴泪珠。
“真是的……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啊……”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虽然这副早已腐朽不堪的灵魂早已活了一千年，但是，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能和一个人类成为同伴了。”
黑骑士说着，又低下头感慨道：“原本以为凭借永生的灵魂借助这副躯体可以享受到许多人世间美好的事物，结果却只能体验到更多关于离别的悲剧与灾难……”
一束束光亮穿破黝黑的水面，将摇曳的海草倒影细碎地将一处处岩石切割，留下斑驳的光与暗。
“我也不后悔认识你，臭小子。”黑骑士沉默地说道，“那么在临死前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其实是……”
话说到一半，黑骑士突然发现艾兰正一脸坏笑着、竖起耳朵专注地倾听自己的话语。少年的呼吸自然流畅、哪里有一点呛水的感觉，这么说来就只能是……
“你……你小子竟然骗我！！”
黑骑士在海水中发出了愤怒的叫喊，绝望的面庞上即刻露出了些许如同海藻般的潮红色彩。
“混蛋，你这个超级混蛋！！给我去死吧！臭小子！！”
满面通红的‘不朽者’拼命挥动四肢想要加快上去。
“哈哈哈哈……别那么小气嘛大叔。”艾兰捂住嘴笑出了声，“大叔你认真的样子也是十分的可爱呢！”
“什……什么？！”听到可爱一词的黑骑士再次愣住了，很快便脸红地大喊起来：“竟然敢亵渎伟大的‘不朽者’！小子，等到了岸上你给我等着！！”
“哈哈哈哈……抱歉啦。”
—————————————————
两人上浮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渐渐地，水下的黑暗已经变得越来越淡。
目视可及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深蓝与那细微阳光下绽放的五彩斑斓。
小葵鱼绕着美丽的珊瑚群旋转、莹亮的水母如同一道道张开的透明小伞……整个水下的世界生机盎然。
“然而……这应该是千米之上的高空啊。”艾兰不由得吐槽道。
“这有啥奇怪的，在这座破塔里还有什么景色咱们没见过的么？”黑骑士无奈地说道：“现在就是突然来几个**男人把咱们团团围住我都不会奇怪了。”
“说的好……他们来了，只不过不是人罢了。”
艾兰突然眼神一变，即刻从身后掏出了匕首，蓝水晶在水中倒映出强烈的微光，照亮了一处附近的珊瑚虫……
珊瑚虫即刻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一只剩下骨头的大鱼从珊瑚背后冒了出来，它睁大着散发着金光的眼睛，朝上浮的二人张开了带着锐利骨刺的血盆大口！
“糟了！”任由海水推动身体的黑骑士连忙喊道，“‘幽冥之火’没法在水下使用，大剑也没办法……”
“没关系……我来就好了。”
一道蓝光在水中划过，不知不觉间，匕首已经刺入了大鱼的头颅……然而大鱼就像根本没被击中一样毫不停滞地冲到了离艾兰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大鱼尖利的牙齿倒映着漆黑的海草，上面堆积的珊瑚虫渣闪烁着惨白的亮光。
“给我去死！”
眼看着紧贴着少年身子的大鱼就要一口咬断艾兰的脖子，黑骑士一头撞向了大鱼的肚子！！
扑哧一声！巨大的泡沫在水下绽放，大鱼在惊诧中被直接撞飞到了身后的岩壁上，咔擦一声！满身的骨头都碎了一半。
“漂亮！”艾兰在水中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还没有完……”黑骑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子，还有更多！”
艾兰睁大了金黄色的左眼，发现在连绵不断的珊瑚虫后面，密密麻麻的骷髅鱼正虎视眈眈地朝两人游了过来……一只只金色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水下绽开，就像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花一般。
“对了，小子，你的‘幻影’纹章，快用它加速离开这里！”黑骑士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大喊道。
“不行……”艾兰摇了摇头，“因为无法真实的感应到空间的变化、在水下我是无法施展‘幻影’的。”
“这……”黑骑士的精神顿时萎了大半。
“但是没关系的。”艾兰在此刻双眼都闪闪发光，蓝金交织的异色瞳在水波的照耀下如同穿破大海沐浴在夕阳之下的飞鱼一样。
当一只骷髅鱼率先扑来的时候，艾兰伸出匕首在水中比划了几下，因为巨大的浮力而察觉到匕首距离不够的少年即刻收敛起匕首，将手放在了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背后……
嗖！！
紫色的光芒如同鲨鱼的利齿般即刻切开了骷髅鱼的身体，飞速变长的刀影在水中带着不停变幻的激流回旋了一圈，即刻将几只紧随其后的骷髅鱼砍成了碎渣！无数泡沫即刻从水中升腾，瞬间就形成了一道紫色的旋涡将两人包裹。
在这急速变化的如同刀锋般的水流形成的漩涡里，挥舞长刀“紫罗兰之歌”的白发少年正置身于其中。
嗖嗖嗖！！
成堆涌来的骷髅鱼在紫色的光芒下化作斋粉沉入黑暗之中，急速的浪潮将大海沸腾，一瞬间仿佛掀起了暴雨来临似的波涛……但头顶的阳光却更加强烈了。
艾兰仰头看着一瞬间出现在海面之上的小洞，仿佛透过洞外就能看见那阳光普照的湛蓝色天空。
“准备好了，大叔！”
紧握住黑骑士伸出的右手，艾兰左肩上熄灭的蓝色纹章又开始剧烈地闪烁。
嗖地一声！！
一道红色闪电划破水面，成片的水花飞溅、巨大的浪潮涌出！两人就这样冲破了海水的浮力来到了洒满了光亮的空中！
“哇啊啊……下次能不能控制好距离再来啊！！”
黑骑士再一次胡乱摆动起身子、害怕地叫出了声。
飞入空中的二人差一点撞到大殿的天花板处……然后控制不住地坠向水池旁的地面处。
“哈哈，那么着急干什么。”
艾兰调整好姿态，再一次握住黑骑士的手……嗖地一声！两人从空中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哇啊……总算落地了。”
察觉自己已经获救的黑骑士紧紧地趴在地上，像是抱紧毛线团的小猫咪般痛苦流涕地感叹道：
“还是大地的感觉舒服，啊！我再也不想放开了！！”
“活了千年的‘不朽者’怎么就这点出息。”
艾兰白了一眼黑骑士，然后站起身环视起四周的景象来——
眼下所在的地方有大半都被充盈着海水的池子占据，剩下的一半陆地就只有空荡荡的大厅和伫立不动的女神像了。
“看来这一层的考验已经结束了。”
察觉到女神像已经发出了淡淡光芒的艾兰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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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下来的黑骑士走到艾兰身旁，在空旷的神殿里静静地蹲坐了下来。
艾兰将湿透的外套和内衣褪下放到了一旁，左眼的光芒轻轻闪动，一道小小的火苗即刻出现在了地板的夹缝之上。
“要是这个时候有木材就好了。”艾兰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那还不简单……烧我的铠甲就行了。”黑骑士褪下自己的铠甲，放在了火苗上方，铠甲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
“诶？！大叔你的铠甲原来是木头做的么？”艾兰愣住了，“这样的东西竟然能防住怪人的利爪和我挥出的刀芒？！”
“这副铠甲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木，而是生长在‘黑色深渊’中的‘幽木’，一旦被灵魂附体就会变成如同钻石般无坚不摧的存在，但是脱离了灵魂就是另一幅样子了。”萨罗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这种东西我每次依靠‘通灵术’就能很简单的召唤出来，你尽管拿去烧就是了。”
“好吧，那还真够方便的。”
艾兰触摸着散发着暖意的火光，站起身来开始脱裤子……
“等一等，小子！”黑骑士突然瞪大了眼睛。
“嗯？”将裤子褪到一半的艾兰莫名其妙地问道。
“原来人类的下体是这样的……奇怪……”黑骑士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艾兰的下体，然后又默默扭开了头。
“什么鬼……就算你已经衰老到不了解男人的身体了，可你这副身体难道不是库拉德克的么？想看的话看自己的就行了。”艾兰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黑骑士一眼说道。
“那……那个，这副躯体根本不用排泄，库拉德克也没有用它做些其他事情，还有……”黑骑士的语气突然发颤起来。
“你在说什么鬼啊……活了上千年该不会连这个也……”
将衣物脱光的白发少年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愣住了。
少年蹲下身，透过摇曳的火光望向此刻有些古怪的黑骑士，两只青灰色的眼睛在此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亮光。
他慢慢地说道：
“对了……你之前在水下好像跟我说过，要告诉我一个秘密……那个秘密该不会是……”
“啊咳咳！！”
黑骑士一瞬间又满脸通红，差点把胸腔里的海水都吐了出来。
“你怎么记忆这么好的？！臭小子。”黑骑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算了……”
“生前的我是个女孩子又怎么样，总之现在的我和库拉德克比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了，借助这副躯体的我甚至还要比他生前的力量更强，哼！”
黑骑士扭过头不满地说道。
“……”
空气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有两人面前的火苗仍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还真是啊？！”
艾兰发出了大叫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其实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啊。”
“你……？！”
黑骑士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你这混蛋！！”黑骑士站起身颤抖地转了几圈，然后又沉闷地坐下了，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即刻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下糟了，该不会被你看不起了吧……”
“那啥，就算是女孩子，我对大叔模样的人也不会提起一点兴趣的……”艾兰咳咳了一声，然后诚实地拍了拍黑骑士的肩膀，“大姐你就安心吧，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你赶快给我去死好了！！”
整个大殿回荡起了黑骑士的哀嚎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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